经录,即佛教经籍的目录。称众经录、内典录、释教录、法宝录等。经录的起源甚早。自后汉以来佛教传入中国,经典的翻译随之而兴,其后译籍日富,部帙增多,于是弘道之士,为了综理存佚,研核异同,因而有“经录”的创制,并以“别真伪,明是非,记人代之古今,标卷部之多少”,而后纲举目张,使佛教典籍昭昭可考。
历代经录之制作,可依其发展的历史区分为四个时代述之。一是两晋时代。此为经录创始时期。依《历代三宝纪》(简称《三宝纪》)卷十五,晋代以前已有三部经录:即《古录》一卷,谓“似是秦时释利房等所赍来经目录”;《汉时佛经目录》一卷,谓“似是迦叶摩腾创译《四十二章经》目即撰录”;《旧录》一卷,谓“似是前汉刘向搜集藏书所见经录”。但秦和前汉佛教尚未传来,自然不能有目录出现,迦叶摩腾译经亦有问题,故所传三部目录显然是不足为据的。《三宝纪》还载有魏沙门《朱士行汉录》一卷,并且引用三十处,但东晋释道安和梁僧祐的经录中均未引此录,而此录记载又到晋代沙门康道和所译的《益意经》为止;故其书恐系后人所依托,也不足为据。
只有西晋时,译师竺法护撰《众经目录》一卷,纪他自己所撰各经,当是最早的经录,但久已散佚。惟聂道真记竺法护的译经年月很详,或即据此录而来。
其次,聂道真撰《众经目录》一卷,记载汉、魏、晋的译经,则是通录各代,不限一朝,而且注重译出经典的时间,笔受的人和经名异称,这些都影响到后代的经录。东晋成帝时支敏度撰《经论都录》和《别录》各一卷,前者似是总录,后者似是分类目录,但因早佚,它的内容无从知悉。此录就《三宝纪》所引用的来看,恐有后人增入的部分。
石赵时有《二赵经录》一卷,但记载不仅有前赵和后赵时代的译经,而且有刘宋时代的译本,或是以二赵的地域为范围的经录。以上各录,受时代和地域的局限,还只是处在草创阶段。
到晋武帝时,道安的《综理众经目录》一卷出现,才为经录的发展奠定下良好的基础。道安自述说:“此土众经出不一时,自孝灵光和以来,迄今晋康宁(应是‘宁康’之误)二年(374),近二百载。值残出残,遇全出全,非是一人,难卒综理,为之录一卷。”(见《出三藏记集》卷五。)它的内容共七部分:一、经论录、二、失译经录、三、凉土失译经录、四、关中失译经录、五、古异经录、六、疑经录、七、注经及杂志经录。这样的分法,是综合了以前经录的优点,而又有所发展,一方面以有译人的按时代排列,使佛学的派别和演变有线索可寻,一方面把失译人的和摘译别出的分开,以便于了解考察。对于疑伪的经严加区别,不使真伪混淆,自撰的著作则附之于末。此外作者还对古代的译经有些遗失译人的,都“校练古今,精寻文体”,就其译语和译风比较研究,查勘为某人所译,或非某人所译。并对译人的译笔优劣,也有所评定。这些评语是适当中肯的,故梁释慧皎撰《高僧传》,多加以引用。僧祐也说他“诠品译才,标列岁月,妙典可征,实赖伊人”。(《出三藏记集》卷二)他把经录从内容到形式,大大向前推进一步,使经录得到比较完整的定型,作用因而大显。此录重要内容自被《出三藏记集》收入后,终至佚失,只面貌在《出三藏记集》中还可以见到而已。
姚秦时僧叡撰《二秦众经录》一卷,以苻、姚二秦时代译经为主,间及吴和北凉的译经。
其后,晋释道流创撰《魏世经录目》、《吴世经录目》、《晋世杂录》、《河西伪录》四部,未成而卒,他的同学竺道祖继续完成之,共四卷,断代的经录即始于此。
南北朝时代,为经录组织渐备时期:南朝刘宋有不详作者的《众经别录》二卷,为分类体裁,上卷载 一、大乘经录,二、三乘通教录,三、三乘中大乘录,下卷载 四、小乘经录,五、(篇目本阙),六、大小乘不判录,七、疑经录、八、律录,九、数录,十、论录。宋道场寺释慧观立五时教,中有三乘通教,此录以三乘通教为类,当是受慧观的影响。又从此录的分类看,以经律论为类,经中又以大小乘划分,疑经则另作专篇。这比它以前的分类法,要更为通宜。此录又有一特点,即在每经之下,用简明的辞句标明一经的宗旨,并标出文、质等字样,作为对译本的评价,这正是当时人重视译文的反映。此录现有敦煌卷子写本,仅残存上卷一部分。
南齐释王宗撰《众经目录》二卷,通纪各代,分大小乘。
又释道慧撰《宋齐录》一卷,专纪宋、齐译经,尤偏重宋代。
另有不详作者的《始兴录》一卷,始兴即今广东省韶州,故此录多纪南方所译经论,也名南录。梁代释僧祐撰《出三藏记集》十五卷,其中《铨名录》部分即佛经目录(详见《出三藏记集》条),乃据道安的目录加以增补扩充,其著录方法创例颇多,但需和其他三部分对照参看,才能全面。此录为现存经录中最早的一部。天监十四年(515),梁武帝敕释僧绍撰《华林佛殿目录》四卷,纪录宫廷所藏的佛经。僧绍即据《出三藏记集》目录部分,分为四科,加以增减。因不合梁武帝的意旨,所以十七年(518)又敕释宝唱重撰。“宝唱乃因绍前录,注述合离”(见《续高僧传》卷一本传),“显有无译,证真伪经”(见《三宝纪》卷十一)。成书四卷,名《梁代众经目录》,其分类为:一、大乘有译人多卷经,二、大乘无译人多卷经,三、大乘有译人一卷经,四、大乘无译人一卷经,五、小乘有译人多卷经,六、小乘无译人多卷经,七、小乘有译人一卷经,八、小乘无译人一卷经,九、先异译经,十、禅经,十一、戒律,十二、疑经,十三、注经,十四、数论,十五、义记,十六、随事别名,十七、随事共名,十八、譬喻,十九、佛名,二十、神咒。所分甚为详细,把譬喻、佛名、神咒等各自为类,并注意到注经和义记,这更扩大了所录的范围。以有译、无译、一译、异译、多卷、一卷分类,在藏经的整理上,也有一定的便利。
北朝元魏永熙中(532~534)命舍人李廓撰成《魏世众经录目》,它分为:一、大乘经,二、大乘论,三、大乘经子注,四、大乘未译经论,五、小乘经律,六、小乘论,七、有目未得经,八、非真经,九、非真论,十、全非经愚人妄作十类。其中大乘未译经论目录当是指菩提流支所携来的经论梵本而言。而有目未得经目录,以便征求佚亡的典籍,也是很好的体例。至非真经、非真论、全非经愚人妄作目录,则是指的疑伪经而又加以细分。
北齐武平中(570~576)释法上撰《齐世众经目录》,分为:一、杂藏录,二、修多罗录,三、毗尼录,四、阿毗昙录,五、别录,六、众经抄录,七、集录,八、人作录,以杂藏居首,与修多罗分列,为它录所无,这已启经部再分细类的先声。后面四类也与以后经录以影响。以上各录,大都注意于分类。
隋、唐时代为经录大成时期。隋文帝开皇十四年(594),命释法经等二十大德撰大隋《众经目录》七卷(通称《法经录》),前六卷为别录,后一卷为总录,凡分九录四十二分:一、大乘修多罗藏录,二、小乘修多罗藏录,三、大乘毗尼藏录,四、小乘毗尼藏录,五、大乘阿毗昙藏录,六、小乘阿毗昙藏录(以上六录均各包括众经--译、异译、失译、别生、疑惑、伪妄六分),七、佛灭度后撰集录(包括西域圣贤抄集、此方诸德抄集二分),八、佛灭度后传记录(包括西域圣贤传记、此方诸德抄集二分),九、佛灭度后著述录(包括西域诸贤著述、此方诸德著述二分)。法经在上表中说:“初六录三十六分,略示经律三藏大小之殊,粗显传译是非真伪之别。后之三录集传记注,前三分者并是西域圣贤所撰,以非三藏正经,故为别录。后之三分并是此方名德所修,虽不类西域所制,莫非毗赞正经,发明宗教,光辉前绪,开进后学,故兼载焉。”(见《法经录》卷七)它的分法已撷取前代经录分类之长而加以整齐系统,这是一大进步;但著录译经只记时代,不详年月,不别有佚,排次不依时代,不注引用的出处,都是缺点。智昇也指出它的一些错误(见《开元录》卷十)。开皇十七年(597),费长房撰《历代三宝纪》十五卷,凡帝年三卷,代录九卷,入藏目二卷,总目一卷。其中代录为全书的重点,收罗繁富,译人附有小传,在体例上又有所创造。入藏目是据《法经录》增减而成,颇为潦草,但大藏经即从此开始。仁寿二年(602),释彦琮奉命撰《众经目录》五卷,分:一、单本,二、重翻,三、圣贤集传,四、别生,五、疑伪,六、阙本六类。乃以《法经录》为基础加以补充而成。单本、重翻之下分大小乘,下又分经律论;别生也分大小乘,下又分别生、别生抄、别集抄等。分类简明而不如《法经录》的细致,《开元录》卷十曾指责其中错误六处。彦琮又撰有《昆仑经录》五卷,这是大业中隋平林邑所获的佛经,合五百六十四夹,一千三百五十余部,是用多梨树叶昆仑文写的,有命付琮执笔,并使编叙目录,渐次翻译。此录分:一、经,二、律,三、赞,四、论,五、方,六、字,七、杂书七类,是一部专记昆仑文经典的目录。此时,又命释智果于东都内道场撰《诸经目》,分:一、经,二、疑经,三、论,四、戒律,五、记,经、论、戒律中每类又分大乘、小乘、杂经三类,共十一类,与法经、彦悰二录颇相近。
唐代贞观初年,释玄琬撰《众经目录》五卷,乃就彦悰录补入唐代译经而成。麟德元年(664),释道宣撰《大唐内典录》十卷,分为十类:一、历代众经传译所从录,按代纪人,即是代录。二、历代翻本单重人代存亡录,内分大小乘及西梵圣贤集传,大小乘下又分经、律、论,即单译和重译互勘的目录。三、历代众经总撮入藏录,分类与上同,即入藏的目录。四、历代众经举要转读录,是为了便于诵读的举要目录。五、历代众经有目阙本录,即阙本目录。六、历代道俗述作注解录,即中国僧俗所撰有关佛教的注释和著述目录。七、历代诸经支流陈化录,即大小乘别生目录。八、历代所出疑伪经论录,即疑经和伪经目录。九、历代众经目录终始序,即唐以前经录的目录。十、历代众经应感兴敬录,所记都是一些关于经的感应事迹,或引自古籍,或出自当代,但与经录则并无关系,反成疣赘。此录大体根据《三宝纪》和《法经录》撰成,但是不似《三宝纪》中记录的真伪杂糅,也不似《法经录》分类的琐碎,而综合二录的优点于一处,使经录在记录上和形式上更加全面。但也有一些小的缺点,智昇虽曾举出它的九误和八不然,仍称赞它为“类例明审,实有可观”(均见《开元录》卷十)。不失为一部较好的目录。麟德年间释静泰撰《大唐东京大敬爱寺一切经论目》五卷,乃据《彦琮录》增补唐代译经而成。释静迈又撰《古今译经图纪》四卷,因大慈恩寺翻经堂中,壁画有古来传译的缁素,于是据《三宝纪》撰成此书,从后汉迦叶摩腾起,至唐代玄奘止,按时代先后排比,以译人事迹为主,附列所译各经于传后,可以说是经录的别裁。
武周天册万岁元年(695),释明佺等奉命撰《大周刊定众经目录》十五卷,分为:一、大乘单译经,二、大乘重译经,三、大乘律、大乘论,四、小乘单译经,五、小乘重译经,六、小乘律论贤圣集,七、大小乘失译经,八、大小乘阙本经,九、见定入藏流行目,十、伪经。此录虽名为刊定,但内容杂沓,不少繁秽,所以智昇评它:“当刊定此录时,法匠如林,德重名高,未能亲览;但指撝末学,令辑撰成之,中间乖失,几于太半” (《开元录》卷十)。颇中其弊。
开元十八年(730),释智昇撰《开元释教录》二十卷,分《总括群经录》和《别分乘藏录》二部,前者包括后汉到唐十九代的译人译经。后者包括一、有译有本录,二、有译无本录,三、支派别行录,四、删略繁重录,五、补阙拾遗录,六、疑惑再详录,七、伪妄乱真录。其下都再分子目,末为大小乘入藏录。此录体例完善,条理清晰,而且分类细致,考证精详,勘正前人的误处很多,后来经录很少超出它的范围,为经录中集大成的著作。智昇又有《开元释教录略出》四卷,即《开元录》第十九、二十卷见定流行入藏目,但标明部类,注有千字文次第,是藏经排架的目录。智昇另撰有《续大唐内典录》一卷,仅历代众经传译所从录,续以从麟德元年到开元十八年所译的经典,但现存此书已不是智昇的原本,而是《内典录》的残卷。智昇又撰有《续古今译经图纪》一卷,增补唐代译人自智通到金刚智等人。另有释玄逸撰《开元录·广品历章》三十卷,记历代经典,尤详于唐代,每经的下面具列品,分子目,译经起迄年月、口传、笔受的人,可以和《开元录》相辅而行。稍后,有毋照奉命撰的《开元内外经录》十卷,为释道二教的经目,有序述其大旨。
德宗贞元十年(794)释圆照奉命撰《大唐贞元续开元释教录》三卷,纪录玄宗、肃宗、代宗、德宗四朝的译经,并载有上表、制诏、赐赉、碑文等,保存了当时很多有关佛教的史料。贞元十五年,圆照又撰《贞元新定释教目录》三十卷,除把《开元录》全部收入外,增加特旨承恩录于总集群经录之前,另外补充开元十八年以后六十五年间新译入藏的诸经和译人事迹,并据《续开元录》载入奏议,诏谕等文字,体例和《开元录》殊不一致。
南唐释恒安于保大三年(945)撰《续贞元释教录》一卷,又补充新编入藏的唐代译经和著述一百四十部。
宋至清代为经录变化时期。北宋大中祥符六年(1013)赵安仁等奉命撰《大中祥符法宝录》二十二卷,天圣五年释惟净撰《天圣释教录》三卷,景祐三年(1036)吕夷简等奉命撰《景祐新修法宝录》二十一卷,都是变更从前经录体裁,只记录当代的译经,而对于译人、教乘、部别、梵本来历、译场和翻译情况,及表奏、诏谕等记得很详细,给译经史提供了许多宝贵的资料。
元代有《弘法入藏录》,记载当代译经的入藏者。至元二十四年(1287)释庆吉祥等撰《至元法宝勘同总录》十卷,以经、律、论、圣贤传记分类,而大乘经中分显教、密教,则为以前经录所无。每经又以藏文译本对勘其有无,并注出音译梵文名称,为研究西藏佛教的重要著作。明代之后,乃无全经录著作出现。
此外,历代刻藏编目,等于经录中之入藏录,亦可视为经录之类。现存之目,有福州开元寺板《大藏经目录》、平江府碛砂延圣院《新雕经律论等目录》,元代杭州路余杭县白云宗南山大普宁寺《大藏经目录》,明代《大明三藏圣教北藏目录》、《大明三藏圣教南藏目录》,清代《大清三藏圣教目录》,《嘉兴藏目录》等;又清代有《如来大藏经总目录》,《御译大藏经目录》等,则为汉文翻译的藏文本版甘珠尔,满文版甘珠尔的目录。
(苏晋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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